那夜,抬起頭,又是月圓。
零玖年玖月,減去了習慣的長髮,理了生平從未理過的小平頭,
背著沉重的行李,領著入伍令,踏入了軍旅,
那一年我剛畢業,剛結束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,急著蛻變,急著想要,找回我自己。
新訓生活,實在是想不出美好的回憶,只記得陽光、汗水、徬徨和無奈,
第一次拿起電話撥給友人,我落淚了,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,只想把情緒宣洩全部宣洩,
那三十七天的徬徨無助,無止境的跟時間賽跑,無止境體力與精神的轟炸,無止境的孤獨,
我只記得,當我寂寞的時候,我會抬起頭,看看月亮,等待月圓。
然後憲選、小選、大選,
讓我選上了士官,
由淒冷的北台灣,轉到了海港之都受訓,
南台灣的豔陽,或許可以融化了些什麼,
在這裡我是開心的,在軍旅中我第一次感覺到,我找到了「朋友」。
而這群朋友,一起打拼,一起打混,一起結訓,一起各奔東西,
黃沙滾滾的操課場地,扛橋設地雷架阻絕,晚上一起瘋,一起笑,一起走在日隱的校區,
然後一起扛上了責任,一起繡上了一粗一細,那天月亮圓的明亮。
和幾個同單位的同伴,到了新兵隊,
類似新訓的折磨,但不同的是,現在的我有了「夥伴」,
很多苦,默默的就不那麼苦了,
或許很多人都說新兵隊班長很機車,很嚴苛,
但是他教會了我,責任這兩個字的定義。
士官的徽記之所以在領口,代表著你是領袖,你需要站在前頭,
士官的外套肩章,之所以在肩上,就提醒著你,要有肩膀,要扛得起責任。
士官沒有什麼了不起,我們的工作就是保護阿兵哥,保護他們不被處罰,
寧願我們兇一點,寧願我們機車一些,也要讓他們這年的軍旅生涯順遂,不被長官們盯上。
分到了這個連隊,其實剛開始我是排斥著的,
那時大部隊剛撤下聯勇,每個班長學長們都忙碌的遺忘了我們,
四個小小的士官,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想辦法,比較起當時其他單位的弟兄,
我總是難免有一點不平衡,然後暗暗的告訴自己,我要改變這種狀況,
我要讓以後的新兵,少了那麼一點無助感。
時間推進,跟連上弟兄打成了一片,
回想起當時的不體貼,總是有點想笑,
這樣充滿溫馨的連隊,當初我怎麼會有所棄嫌?
當自己背上了更多責任,更多的任務時,
原來兼顧所有人是很難的一件事情,
不在其位不謀其政,更無法了解其中的辛酸,
當時的不滿早就在熟悉這個連隊之後消散。
扛上軍械士,很多人都說我傻,
只是當時老闆的一句話「我相信你可以當得很好」,
這句相信,讓我義無反顧的賭上了,管他是不是別人說的爛缺,我相信我可以,
因為我相信我可以,所以我可以多付出一點,多做一點,我想證明,我可以。
然後證明自己,退伍前我要求了背值星的機會,
只是想否決老闆當初的另一句話「我覺得你不適合站在部隊前面」,
為了挑戰,我想證明別人以為我不能的,我也可以。
總是在加班忙碌後的夜晚看著月亮,那圓,又明亮的光芒,
灑落在所有人身上,不管貧富貴賤,不用思考我現在是什麼,
那種無私的純潔,總是可以讓人忘記勞累。
辛苦是會被看到的,
和欽沛一起犯錯那天,在士評會上,
深深讓我們體會,辛苦真的是會被看到的,
正因為這樣,更能用心付出,
我對家庭沒有太多感情,太多歸屬感,
但對於這樣的連隊,讓我有了家的溫馨,似家,是家。
當你把連隊當家的時候,很多勤務你就不會有埋怨,
當你要求這個部隊能為你做什麼的時候,要先回頭問問自己能為了這家付出什麼,
三百三十五天的軍旅生活,有一大半的時間在這裡度過,
跟連隊上的每個人日夜相處,少了些計較,多了點關心,很多東西都會很愉快的。
軍旅生活很苦?是很苦。
軍中就像社會的縮影,軍中遇到的每個人,都會反射到社會上的大多數人,
你怎麼跟這些人相處,出社會就大概是那個模式了,
在這裡我學到了溝通,學會了協調,學會了在不可能中創造可能,
最重要的是,讓我結識了好多朋友,好多,好多讓我好感動的人。
三百三十五天眨眼過去了,
說沒有不捨是騙人的,
離開這裡的最後一次安官,
我站在安官桌旁看著天上的月亮,
細數著這三百多天的點點滴滴,
有太多感謝,太多回憶可以填滿,
我相信離開了之後,有一天,抬起頭,
我會想起,那夜,也是月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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